YAN

【云次方】我好喜欢你。

Sand Sculpture:

校园au,全文2.4w+一发完。




阿嘎成绩私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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教室里传来欢呼和鼓掌声时阿云嘎正站在门外盯着脚尖出神,就算汉语不好他也能想到里面的欢呼声到底是因为他还是因为不用早读。




最近哥哥换了工作,他也从老家转学到了哥哥工作的城市。




从小说蒙语长大的阿云嘎汉语口语水平跟小学生的英文水平差不多,也难怪他会这么紧张了。




“哎帅哥借过帅哥借过。”




有人从背后搡了他一把,跑进了教室。阿云嘎脚下晃悠了一下,赶紧调整姿势站稳。




我底盘可稳了。他想。




那个搡他的男生虽说跑进了教室,可并没有成功抵达座位。他被满脸怒容的班主任叫到门边罚站,以惩罚他多次迟到。




“郑云龙,你就是不给我省心!”班主任是位烫着长卷发的年轻女老师,此时柳眉横竖,看起来很是生气。




她三言两语教训完郑云龙,又把目光转向旁边听得愣愣的转校生:“阿云嘎,你要不要再准备两分钟?做个简单的自我介绍。”




阿云嘎刚刚被新班主任对着那个男生连珠炮似的数落弄得头晕眼花,还没能反应过来,下意识点点头。




女老师瞧着这孩子脸上尽是懵懂的表情,觉得这个男孩子真挺可爱的。




她转身走进班里招呼秩序,留下郑云龙和阿云嘎两个人站在门口。




郑云龙上下打量着这个眉目间带着异域风情的男生,看得阿云嘎有点不好意思的别开了脸。




这么害羞啊?郑云龙搁心里想,这名字,这长相,怕不是个老外——长得还有点俊。




不过他还没来得及开口问,那边班主任就招呼阿云嘎进去。阿云嘎长相的确是可以冠个“帅哥”的名号的,引起班上姑娘们狼嚎阵阵。




“大家好——我叫阿云嘎,蒙古族。”阿云嘎在讲台上站得笔直,手指无意识地捻起一片衣角摩挲,“请多多关照。”




这是他想得到的最好的自我介绍了,有问候有个人信息还有客气话,元素全在素质全齐,简直棒呆。




当然,这是他自己的想法罢了。




迟到之王郑云龙背靠着门板听完这异常短小的自我介绍,在恍然这位同学的血统后想,这个蒙古族小兄弟有点儿傻。




然后他看见班主任在环视教室后指向了他旁边的空位,对这位有点傻的转校生说,你就先和郑云龙凑合吧。




班长王晰带头鼓掌。




郑云龙和他是一个小组的,对于能有个天降转校生当郑云龙的同桌,王晰和几个组员只感到喜闻乐见。




郑云龙不是班上最混的,但他一定是班上最会玩的。




因为班级人数是奇数,所以他们组总有一个人单出来坐,开初都是郑云龙一个人在全组最后孤单寂寞,中途有次王晰本着关照组员的心情去当了郑云龙同桌。




然后王晰放弃他了。




这丫的竟然在班主任课上玩手机——你玩就玩吧还在那儿笑,笑就笑吧你看着我干什么?




你知不知道你眉毛能扭成S型?




好学生王班长头回在语文课上被班主任叫出去罚站,因为和同桌在语文课聊天还笑。




阿云嘎对于班主任的安排当然没有、也不敢有任何意见,老老实实地背着书包坐到桌上没有放书的那个位置。




他把刚领的教科书和练习册放到桌子左上角,再把笔袋也放到左边,人为地划开一条楚河汉界,和旁边那张摆满书本零食和桌游卡牌的混乱书桌隔开。




班主任撑着讲台说了几句诸如“要和新同学好好相处”“带着人家尽快融入校园生活”之类的话,并借着这个话题思维发散无限延伸,从“新同学”讲到“要遵守校规校纪”。




她这通长篇大论没几个人真在听,就在她讲话的当头,班上有几个稍微活泼大胆点的姑娘都写好小纸条扔到阿云嘎桌上了。




她们的问题五花八门,但万变不离其宗——无非是问QQ问微信问电话,动辄写得跟户口调查表一样。




可怜阿云嘎一个的地得都还没能分清的老实孩子,拆一张纸条就要抬头看一次,意图寻找到纸条的主人,再把上面写的或简单或文艺或俗气的名字和脸对上。




跟地下党破译密码似的。




郑云龙在预备铃打响时才获得回位置的许可,刚一屁股坐下就看见这位新同桌已经挖好了护城河,把俩人的边界安排得明明白白。




他昨晚睡得晚,现在困得慌,脾气倒是清醒,低声送了阿云嘎几句国骂便把桌上的东西一股脑扫到右边,拓宽边界线。




前头的马佳一转身就看见两人中间放着一堆东西,恍如隔着千万重山似的谁也不理谁——阿云嘎是初来乍到语言不通不好意思,郑云龙是困出天际睡前气浓重不想说话。




但马佳又不知道他俩啥情况,他只惊讶道:“我去,你俩三八线画得真别致。”




阿云嘎不知道何为三八线,只好使出微笑大法,露出个稍显腼腆的笑。马佳摸摸鼻子转了回去,觉得这转校生真老实。




郑云龙打了个哈欠,趴桌上想眯个囫囵觉。他想,狗屁三八线,我倒是想和这哥们打好关系,结果人家自己跟我划清界限,我有啥办法。




上课铃已经打响,物理老师大步流星地走进教室,后面抱着电脑的课代表为了跟紧他,小跑步得上气不接下气。




阿云嘎看郑云龙还在那趴着,头顶上还有两根格外不听话的头发在一晃一晃的,伸手推了推他。




“起床啦。”他小声说,“老师来了。”




郑云龙趴在桌上巍然不动。




阿云嘎还想再叫,后面的周深突然拿笔戳了戳他:“龙哥从来不听第一节课的。”




“啊?”阿云嘎愣了愣,转身去看周深的时候手不小心打到了郑云龙的手臂,手掌打在校服外套上,发出“噗”的一声闷响。




郑云龙没忍住回手在阿云嘎手背上拍了一掌。




这一下声音还挺响亮,不过他已经是老师那儿的老油条了,物理老师只是往这边望了一眼,什么都没说。




阿云嘎捂着发红的手背委委屈屈地转回去,翻出物理书摊开,觉得新同桌真不好相处。




他好凶呀。阿云嘎想。








郑云龙睡了整节物理课,下课铃和班上一堆人往这边涌的动静才把他吵醒。他拎起水杯去接水,回来的时候发现他的位置上已经挤满了人——女生居多。




阿云嘎被热情似火的同学们圈在位置上,出不去躲不开的,被硬生生灌了满耳朵的“欢迎”和“你好帅呀”,还有男生在问他会不会打篮球。




篮球阿云嘎知道,但他不算擅长,对规则都是一知半解——而且这个问题很快被淹没在对他个人信息的询问声里,消失不见了。




阿云嘎被弄得晕头转向,只能不停地点头摇头,仰仗万能的肢体语言。




“大龙,你不去友情帮助下你新同桌啊?”郑云龙的后座李琦问他。郑云龙刚刚喝了几口冷水,现在总归比早自习和物理课要清醒,想着自己刚刚打了人家一下还怪不好意思的,于是扬手把水杯往位置上扔了过去。




装满水的塑料水杯砸在桌子上,发出沉闷的声响。它还没来得及往地上滚,造成更大的声势,就被阿云嘎眼疾手快地接住放回了左上角。




周围的同学一看郑云龙回来了,也就不方便再堵在这儿,纷纷作鸟兽散。




“人气很高啊。”郑云龙坐回位置上,看着右手边垃圾堆似的阵仗,实在是受不住了,把里面的卷子和纸张抽出来就想揉成一团扔掉。




阿云嘎还没想好该怎么回答郑云龙那句不知道是夸奖还是随口客气的话,就看见他的同桌对桌上的资料施以毒手,赶紧拦下他。




“你,你别这么整理。”他说着把资料抢过来,抚平边角后按照大小厚度以及页码编号排在一起,理成整整齐齐的一沓:“你那样整理的话,很快又会很乱的。”




郑云龙哪来这种耐心:“你很会啊?那你帮我弄呗。”他注意到阿云嘎说话的时候口语有点生硬且书面化,并不是很好的样子。




常年语文垫底的郑云龙仿佛看到了希望的曙光。




下节课是语文课,饶是狗胆大如郑云龙也不敢在班主任的课上造次。他们刚结束一个单元,这节课老师准备了卷子进行课堂练习。




卷子是练习册自带的,这本语文练习阿云嘎还没领到,所以他没有。班主任想了想,让郑云龙和他一起做。




其实也就相当于阿云嘎一个人做了。




人家俩人一起那叫1+1,郑云龙和阿云嘎顶多0+1。




他们刚学完的单元是文言文单元。




郑云龙把卷子拿出来以后就开始在草稿本上画王八和不像鸟的鸟,把舞台完完全全地让给了阿云嘎。




阿云嘎咬着笔盖硬着头皮一道题一道题地看,不会的就在题号那打个圈,能看懂的就ABCD随便瞎蒙。




二十分钟不到,他就把选择题做完了。十三道选择题,空了八道,蒙了五道。他翻卷时后面的李琦周深都还在第二页苦苦挣扎,见状李琦挺惊讶地跟周深咬耳朵:“我看他汉语没多好啊,怎么做这么快?”




周深小声回答:“可能人家就是比较会写呢?”




周深后头的班长王晰拿笔敲了敲李琦的椅背:“不要交头接耳。”李琦冲他比了个OK,撕了张便利贴唰唰唰写了行字扔到阿云嘎桌上。




阿云嘎正和古诗鉴赏较劲,猛地被张小纸条打断思路,满脸茫然地展开纸条。




“帅哥,选择题答案来一波好不啦?”




旁边郑云龙自然也看到了这张纸条,二话不说抢过来就回了句“做梦”扔回去。




“我跟你说,这种纸条你全当垃圾信息回不知道就行了。”郑云龙拍拍阿云嘎的手,“快继续做,加油。”前两天考数学,他实在做不出来找李琦救命,结果这家伙不但见死不救还乐呵呵地让他自力更生,欺负他没同桌。




这背后原因就不用让新同桌知道了。郑云龙趴回桌子上闭了眼。反正他也搞不懂。




今天老老实实答了一整节早自习小纸条的阿云嘎被他的同桌这波流畅的操作惊得愣在原地,见郑云龙又要睡过去才小声说道:“我本来就不知道呀……”




郑云龙:“??”他被这句话弄得瞬间清醒,爬起来看卷子。只见选择题填涂位空了大半,剩下俩C仨D,一看就不像正确答案。




他又把试题卷拿过来看。经过郑云龙五分钟缜密的逻辑思考,他得出了五个和阿云嘎截然不同的答案。




二人面面相觑,都没想到对方竟然是个如此这般的菜鸡。




“不是,就你这样你怎么进来的啊?”郑云龙问。高中转校一般都要做学力测试,学力考试的分要达到一个标准才能转学,没小学初中想咋转咋转那么自由。




阿云嘎这次倒是很快就理解了他的意思,把测试的成绩单从书包夹层里拿出来递到了郑云龙手上。




传统学渣郑云龙当场就惊了。




阿云嘎的语文和文综四科加起来都没上两百分,可谓是和他如出一辙的菜——但这位哥的数学和理综怎么这么牛逼?




理综满分是300对吗?288是怎么考出来的?




数学满分是150对吗?139是怎么考出来的?




我拿你当菜鸡兄弟,你却悄悄牛逼独自美丽。




郑云龙终于正儿八经地把自个同桌了解了一遍,他想,这蒙古兄弟,深藏不露。








语文课下课就是升旗仪式,班主任收卷子时特意过来敲了敲阿云嘎桌子,叫他下午放学去她办公室一趟。




莫名其妙被传唤的老实孩子阿云嘎不明原因,还以为是自己犯了什么事,满脸肉眼可见的茫然。




班上的学生早在集会广播响起时就涌向了门口,后排机灵点的学生都在等人走得差不多了再动身,阿云嘎也就跟着这群老司机在位置上不动如山。




阿云嘎左看看右看看,全班上下他就眼熟同桌一个人,于是转头向郑云龙虚心请教:“刚才老师是不是叫我去她办公室,在下午的时候呀?”




……这什么奇奇怪怪的倒装句。郑云龙搁心里槽道,答了句“嗯”。




阿云嘎本来想问为什么,但一想郑云龙怎么可能知道呢,同桌也不是万能的,于是又憋了回去。倒是后排的王晰看出了他心中的疑惑:“正常,哪个转校生来的第一天老师不问长问短的,等这周过了就好了。”




“喔——”阿云嘎听懂了大半,“等头七过了就行对吗?”




王晰:“……?”




什么情况,怎么这位帅哥新同学几句话功夫就给自己出了个殡?




听到他俩对话的人瞬间都笑得前仰后翻,郑云龙深觉丢人,看教室里人走得差不多了,拍拍阿云嘎叫他跟自己走。




阿云嘎乖乖跟上,小声问:“我说的不对吗?”




郑云龙都懒得回头看他,一句“你心里没点逼数吗”在舌头上盘旋两下又被他咽了回去——他估计这位哥听都听不懂,于是换了个简单的说法:“你自己觉得呢?”




“我觉得还好。”阿云嘎回答得诚恳。




郑云龙脚下一个踉跄,噎了半晌没说出话来,好在阿云嘎对于不对话这事儿乐意得很。他俩卡着广播结束时闪进了班级队伍,站到了队列最末尾。




他们两个后面就是班主任,郑云龙暗叫运气不好,遇上这姑奶奶巡山,只好在原地站得笔直。他还有点担心他的这位新同桌站姿有点什么问题被训,结果悄悄往旁边一看又被惊了一下。




阿云嘎站得特别挺拔,是标准的站如松。




真是深藏不露。郑云龙啧啧感慨,口语和文科差成狗,理科好得像神仙,现在看起来跟军队里出来的一样——牛逼,牛逼。




等等。




他口语不好,理科好。




郑云龙蓦地计上心头。




国旗下讲话时班主任们都要去主席台签到,他们班的也不例外。定海神针一走队伍立马变得军心散乱,嗡嗡的讲话声不绝于耳。




郑云龙趁着这时候悄悄扯了扯阿云嘎衣摆。




阿云嘎:“怎么了?”




郑云龙:“我有个好主意。”他迎着对方迷茫的目光说,“我给你补口语,你帮我做理科作业吧。”




阿云嘎愣了愣,点点头。




“好呀。”




郑云龙奸计得逞,觉得阿云嘎傻点也挺好的。




上午除了第一节其它全是文科,阿云嘎听得云里雾里昏昏欲睡,旁边郑云龙直接趴下就睡。阿云嘎不知道这人哪来那么多觉,只是在老师看过来的时候一起趴下去假装趴着看书。




后面李琦看在眼里酸在心里,拿手肘捅捅旁边周深:“深深你瞧瞧,这才第一天认识就这样,大龙以后怕不是得上天。”




周深点点头,觉得很有道理。




郑云龙已经属于在空中翩翩飞的状态了,现在再来个这么能宠的同桌,怕不是下一秒腿上就能拴俩窜天猴直接飞到遥远的天边。




被他们悄悄议论的主角二人当然不知情,郑云龙睡足了觉心情舒畅,寻思着不能白让人阿云嘎给自己写作业,怎么的也要意思意思教给他点啥。




刚巧阿云嘎过来求助:“郑云龙,郑云龙。”




郑云龙:“干啥?”




阿云嘎说:“就是……呃,这个纸条怎么回复?”




郑云龙凑过去一看,是班上哪个小姑娘写的,说了自己的名字和座位,问他能不能多注意一下自己,觉得自己怎么样。




这玩意儿算是内敛还是奔放啊……?郑云龙也给整得有点蒙,我也很帅啊,咋收不到这玩意儿。




他眼珠子一转,对阿云嘎说:“以后他们问你觉得他怎么样,你就用一句话回答。”




阿云嘎:“什么呀?”




郑云龙:“我挺喜欢你的。”




班主任把阿云嘎叫到办公室的主要原因也就是问问他觉得在班上适不适应,尤其是对于同桌的态度。郑云龙一直是她班上的混世魔王,平时又凶又躁,身上背的年级处分都还没来得及销。




阿云嘎那孩子看着就老实,可别挨欺负。




阿云嘎老老实实地喊了报告,走到班主任位子前。




班主任和颜悦色道:“阿云嘎,觉得班上的同学怎么样?”




这个郑云龙刚刚才教过!




“我挺喜欢大家的。”阿云嘎回答。




班主任满意地点头:“那觉得老师呢?”




阿云嘎不知道这是泛指还是特指,选了个聪明点的回答:“我挺喜欢老师的。”




班主任更开心了,问出了最后一个她最担心的问题:“那新同桌呢?郑云龙怎么样?”




“我很喜欢他。”阿云嘎答得毫不犹豫,“他很好,我特别特别喜欢他。”




躲在门口偷听的郑云龙被连着两句喜欢砸了个晕头转向。








从办公室回来后阿云嘎连对郑云龙说了三声“谢谢”,非常诚恳地感谢新同桌给他支招。郑云龙实在是臊得慌,面上倒是不动声色,非常大气地接受了阿云嘎的道谢。




前头的仝卓马佳冷眼旁观,可惜阿同学白生生一块新布,估计过不了多久就要被郑师傅染成黑布了。




实在是可叹。




郑云龙作为一位新世纪的典型学渣,九个科目样样分都低得上不了台面,堪称惨不忍睹。但我成绩差和我教他口语有任何关联吗?郑云龙是这样想的,我好歹也说了十几年中文了,教个人还是不在话下的。




这份莫名的自信支撑着他跟阿云嘎约定了每天的“教学时间”,也就是中午的午休时间。他俩都是住读生,只不过阿云嘎是住的双人间。




双人间离多人间不远,但敌不过郑云龙懒癌入骨,硬拖着阿云嘎去自己的宿舍。




回寝午休之前是要先在食堂打拼的,不知道是不是每届学生都会在新生入学的时候在校园墙上友好提醒一句——“学长学姐你们随便抢,食堂饭菜你们班别跟我们抢。”




如果说在学生眼里颜值成绩即正义,那么食堂就是战场,管你帅还是美成绩好还是差,一律无差别攻击。




郑云龙平常都是跟组里的一起吃饭,七个人各排一条队伍,谁先排到就买七份饭。现在来了阿云嘎,王晰可算找到理由拍散队伍带着周深双宿双飞。




“我们两两一组就挺好。”王晰说,“代玮星元,彬濠琦琦,大龙和新朋友,多好。”




李琦张嘴,还未发表意见,王晰已经带着周深闪到了千里之外。




李琦:“……”




为什么不能三人行呢?




他回头,代玮星元刘彬濠三个已经现场组队,郑云龙在王晰走的同时就拉着阿云嘎没了踪影。




李琦深深感到了这个无情小组的冰冷。




郑云龙作为高中部有名混江龙,朋友遍天下,对于插队这方面可谓是深有心得。他让阿云嘎随便找条队伍排着,过会儿就来接他。




阿云嘎找了条短点的队伍,排到末尾。




郑云龙记住了阿云嘎的位置,很快就在附近的队伍前端里找了个一起打过球的隔壁班兄刘令飞,几句话说下来便自然而然地融入了队伍,回头喊阿云嘎:“喂!阿云嘎——”




他这一嗓子威力实在大,加之“阿云嘎”这个名字实在不多见,周遭不少同学都往他这儿看过来,想瞧瞧是什么情况。




阿云嘎从队伍里侧出半截身子:“怎么啦?”他说汉语时带着点略显生硬的口音,可在结尾处总喜欢带点语气词,莫名其妙地又有点软。




“你过来啊。”郑云龙招呼他。




老实孩子阿云嘎站在原地没动:“不是说排队吗?”




“……”郑云龙说不出话,干脆回头兀自跟刘令飞聊天去。阿云嘎疑惑地歪了歪头,拿出饭卡后重新站好。




刘令飞对阿云嘎挺感兴趣,回头看了他好几眼。郑云龙不耐烦地怼他后腰叫他把眼珠子黏过去。




“哎不是我说,你们班这个转校生个头挺高啊,”刘令飞这位兄弟从初中开始就就隶属于校篮球队,以发掘篮球新人为毕生爱好:“他打篮球吗?”




“我怎么知道,今天第一天。”郑云龙说。哎我操,他才反应过来,这才第一天啊?他脑子有点糊涂,老有种和阿云嘎认识老久了的错觉——按照正常人际发展速度的标准来看,他俩这算是绑着火箭炮一样的飞速发展了。




刘令飞说:“我还以为你知道呢,那过会儿我和你们坐一桌,我问问。”




郑云龙:“他不会说中文。”




“……”刘师傅缓缓挠了挠后脑勺,“我寻思着大龙你是把我当聋子还是弱智,他刚刚在说啥?”




郑云龙面不改色:“他只能用特别简单的话交流,难的我还在教他。”




“你教?”




“我教。”




“哦。”刘令飞又往阿云嘎那看了一眼,表情有点怜悯,“那他挺惨的。”




郑云龙寻思着这就是个弱智,不跟他计较。




他打完菜的时候阿云嘎离窗口还隔着三个人,郑云龙本来想直接去打饭找位置,结果想了想还是觉得他这一走多半就找不回来这傻孩子了,于是端着餐盘站到了阿云嘎旁边。




刘令飞也想跟过来,被他两脚踹跑了。




“刚刚叫你怎么不过来?”郑云龙问阿云嘎,“你要是过来,我俩都该开饭了。”




阿云嘎明显是在闹内进行语言翻译,过了两秒才回答:“因为插队不好。”他补充道,“《学生手册》上写了。”




“……”




从初中开始入学四年从不知道有《学生手册》这玩意儿的郑云龙愣了。




他本来想怼句“那你真是个好孩子”给阿云嘎,结果在看到那张充满异域风情又莫名满脸正气的脸时硬生生刹住,原话硬生生被他扭曲成与本意迥然不同的一句:“那下次我跟你排队。”




“啊?”阿云嘎也没想到他是这个回答,“好呀。”




……




你妈的,等等。




他刚刚是答应了什么丧权辱国的条约?




郑云龙大大的眼睛里写满了大大的疑惑,完全忘记了这个坑是他亲手刨出来的。




他赶紧咬着牙转变话题:“对了,待会儿你想先听我讲啥?日常用语还是骂人专用名词?”




前面就剩一个人了,阿云嘎在迅速敲定自己要吃什么后说:“文言文。”




郑云龙:“?什么?”




阿云嘎:“就是今天做的文言文呀。”




郑云龙:“不好意思,我们云龙语言学院没有这个系。”








郑云龙混迹江湖十六年,头回知道了什么叫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他面前摊着自发下来便从未动过的语文书,眼前是目光灼灼充满求知欲的阿云嘎。




他讲的是《蜀道难》,因为他觉得自己活得就挺难的。




阿云嘎:“前面这个噫吁嚱是什么意思呀?”




郑云龙手指在注释下方划过:“三字都是惊叹词,哦,就是说没有意思。”




阿云嘎:“那怎么翻译?”




“……”这玩意儿注释没写啊。郑云龙略做思考,想了想惊叹词大概是个啥玩意儿,然后认真道:“啊!啊!啊!”




“啊?”




“惊叹词呗,啊啊啊这样。”




阿云嘎若有所思地点点头,在噫吁嚱上面写了三个啊。




阿云嘎:“这个盘盘……”




郑云龙想都没想:“就是盘他的意思。”




好学阿云嘎在线发言:“盘他是什么意思?”




郑云龙这才反应过来去翻注释,照着书上的注解读得平平板板毫无感情:“十六,盘盘:形容山路曲折盘旋。”




他怕直接解释阿云嘎听不懂,又拿手在空气中比划着画了个螺旋向上的图形:“这个,曲折,盘旋。”




阿云嘎跟着他的手势画:“曲折……?然后又盘旋……?”




“哎我去,”郑云龙也不知道怎么解释了,干脆一扯嗓子开始唱:“这里的山路十八弯,这里的水路九连环——山路就是一圈圈往上的,你走过山路没?一圈圈的,就是盘旋,那什么水路是扭曲的,曲折。”




被郑云龙喊麦似的山歌吓得晕晕乎乎仿佛转了十八圈的阿云嘎似懂非懂地点点头。




“我在草原上长大,没有山。”他说。




郑云龙:“……”




郑云龙:“那你就靠脑补吧。”




老师如此不靠谱,教出来的学生自然也不会有什么水平。郑云龙学习不太行,误人子弟倒是挺专业,几天下来阿云嘎语文没学好,先把经典口语之国骂了解了个透彻。




阿云嘎口语仍不好,不是很能说,全班上下只跟郑云龙最熟——其次便是组长兼班长王晰。开初的日子王晰还想着如何从郑龙王手下把这只内蒙羊救出来,后来看他也是心甘情愿,就没怎么管了。




班主任在第一个星期时每天都会关心阿云嘎,他长得帅脾气好,虽然口语是个问题,但班上以至于学校的姑娘谁会管这个,第二周开始情书就跟雪片一样淹了他桌子。




阿云嘎是个认真的性子,会把每封情书都看完后放在一起。郑云龙笑他,说嘎子你这样指不定还能提高语文成绩。




阿云嘎看着他说:“成绩肯定会提高的,我不是有你吗?”




郑云龙觉得阿云嘎可能没反应过来这话有哪儿奇怪。他也没提醒人家,“嗯”了一声。




然而事实证明读情书和语文成绩没有任何关系,因为在三周后的月考里阿云嘎再创下了历史最低分,文言文分数全扣,翻译错得莫名其妙到被打印出来跟最佳答案放在一起公开处刑。




除过语文和几个文科差得令人发指,阿云嘎的数学英语和理综还是保持了正常水平,硬是把他的成绩拖进了年级前两百。




班主任自觉教学水平没有什么大问题,找阿云嘎谈话也谈不出什么花,最后只能把这事儿归罪于中文是阿云嘎的二外,体谅他考了两门外语。




她又找到语文课代表高天鹤,麻烦他给阿云嘎补补课,也不是要阿云嘎考得多牛逼,上九十分及格线就行。




高天鹤觉得这没什么大问题,痛痛快快地就答应了。




郑云龙对同桌偏科的程度叹为观止,问他有无什么秘诀。阿云嘎自然没有秘诀,只不过是因为理科比文科好懂,少了理解不了题目的麻烦,所以他在转学前的补习班里理综比文综学得好得多。




了解他偏科纯属是因为读题问题后郑云龙就失去了继续探究的兴趣,高天鹤奉命来给阿云嘎补课,郑云龙打着旁听的名号跟着补,找了个正儿八经的理由大课间留在教室睡觉,晚自习跟着在隔壁小教室睡一节课。




阿云嘎以为郑云龙也是想学,特意拜托高天鹤讲慢点,他顺带替睡着的郑云龙做笔记。高天鹤劝他说你做了笔记龙哥也不会看,还拖慢了效率。




阿云嘎摇摇头。




“没事。”他说,“我乐意呀。”




每周末高天鹤都会跟班主任报告一次进度和成果,郑云龙原本是去上厕所,回来的时候刚好看到高天鹤进办公室,他想听听这位开口喷彩虹的课代表会怎样舌灿莲花。




“就是这样。”高天鹤用平凡朴素的语言做了总结,“他其实挺有语言天赋的。”




班主任说:“是,他肯定学得好。”郑云龙没听到想听的彩虹屁觉得有点儿无聊,转身想走的时候又听见班主任说:“下次月考完就把他和郑云龙调开跟你坐,你们俩优势科目刚好互补,共同进步嘛。”




郑云龙心里猛地一悸,被班主任这话激起了点儿火气。这点儿火气可能是源于老师的否认,但更多的应该是班主任的这个想法。




他回到教室的时候阿云嘎还在往自己书上誊笔记,最近高天鹤在给他说阅读题的套路,速度快了点,阿云嘎只够做一份笔记,干脆只做郑云龙的,自己的有空再抄,当成复习。




郑云龙的过了大半个学年浑浑噩噩的高中生活突然就有了个目标,虽然出现得有些莫名和突兀。




他要留住这个同桌,就这么简单。




当天第三节晚自习他旁听时头一次没有睡觉,高天鹤蛮惊讶地问他,“龙哥你是不是有点感冒?”




“我没有。”郑云龙看着满书的字就犯困,只能掐了把自己大腿保持清醒。




阿云嘎在旁边拍拍他手臂:“今天想学习了吗?”




“对,学习。”郑云龙回答,“学他妈的。”








离月考还有三个星期,郑云龙高中第一次为成绩开始发力学习。他偷偷带了手机没上交,回去后第一件事就是把原本打算充值游戏的零花钱拿来买了理综网课。




高一要考九门学科,他现在一个一个补肯定来不及了,只能找里面最好提分的科目。文综基本靠背笔记,他借了班上文科第一的大佬高某的政治历史书,现补笔记连带现背。




郑云龙其人,不是个特别自觉自律的学生,这也注定了他不会是个老师眼里的那种标准型好学生。他身上有股蛮劲和冲劲,这两种力量在推着他前进。




再加上最幸运的是他有个聪明好用的脑子,从前都是没好好学习而荒废了,这下突然开始用力,开始大力开发,竟然也没有出现超负荷运转的情况。




他基本是白天数学英语和理综逼着自己听课,实在听不下去就拿文综教科书出来补笔记,文综课那就是全程补笔记——用阿云嘎的,高天鹤的得还回去。




阿云嘎看他这副拼命的样子,不明究里的他以为是老师要检查笔记郑云龙急了,说要替郑云龙抄,结果收获了一顿狂龙咆哮。




郑云龙:“干什么?你离我远点。”




郑云龙:“别动我的书,莫挨老子。”




郑云龙:“我自己抄!你管你自己别管我!”




郑云龙:“阿云嘎——”




阿云嘎好委屈。




他觉得这可能就是传说中的失宠了吧。




在晚上回宿舍看网课视频的时候郑云龙有时会走神,天马行空地想一堆有的没的,比如他为什么就这么死脑筋地不想换同桌。




阿云嘎多好啊。他想,会帮人做作业,傻了吧唧的,又好忽悠,说什么他都听扯什么他都信,从来不会怀疑郑云龙那些话的真实性。




他也知道有些不搞点什么事浑身不舒服的家伙会去阿云嘎耳边说些专程用来编排他这个“问题学生”的事迹和流言,可阿云嘎一个都不信。




“大龙怎么会做那些事呢。”阿云嘎总是这么对那些人说,“虽然我们才认识不久,但我了解他呀。”




阿云嘎多好啊,才认识了那么几个星期,就敢把信任交给他。他会对着那些流言蜚语摇头说不信,也会在班主任面前说郑云龙很好,我很喜欢他。




他会质疑对他不利的言论,却从不对他说的话存疑。




郑云龙想,他该是很喜欢阿云嘎的,因为阿云嘎值得他这么地喜欢。




郑云龙回过神,把网课视频的进度条往前拖了一截,蹲在阳台上,就着夜风和月色继续看了起来。




阿云嘎对这几天来郑云龙的状态有点担心。他可算是见识了郑云龙不要命的那股劲儿,原本干干净净的眼下连黑眼圈都熬出来了。




阿云嘎甚至不知道是什么让郑云龙这么拼命。




反正跟我应该没什么大关系。他是这么想的,毕竟他和郑云龙才认识那么短的一段日子。




但他又隐隐约约有点希望和自己有关系,这能让他有种在郑云龙心里占据了一点位置的感觉。阿云嘎从小跟着哥哥长大,除了已逝的父母和哥哥外再没人会像郑云龙这样耐心地带他融入新环境。




尽管郑云龙并没有对他产生什么实际意义上的帮助,有时还会对阿云嘎表现不耐烦,但明眼人都知道那些并不是真的对阿云嘎有什么意见。




郑云龙暴躁老哥的壳子里裹了颗慵懒单纯的心,像个小孩子。




阿云嘎很明白这一点。




他喜爱郑云龙、信任郑云龙,即便有人跟他说,郑云龙曾经如何如何暴戾过分,如何如何对待同学,他都一概不信。




那样一个人,怎么会做这种事呢?阿云嘎又不好和别人分辩争执,只能摇摇头,固执地表现自己的立场。




我无条件地信任他呀。




郑云龙天天白天靠咖啡和薄荷糖吊命补习,晚上蹲阳台上用冷风保持清醒看视频,铁打的身子也挨不住,终于是感冒了。




他平时懒洋洋地说话都嫌累,打个喷嚏倒是开天辟地震天的响,弄得阿云嘎整天提心吊胆,怕他把眼珠子喷出来。




他劝郑云龙回家去医院看看,郑云龙死不乐意。他这要是回家了铁定得被家里太后娘娘盘问,到时候被问出理由了还不得被笑死?




为了留住同桌搞得自己大病,他这悲壮程度和痴情程度都比得上烽火戏诸侯的那个谁了。




只不过这把火烧的是自己,还烧得挺欢。




阿云嘎陪着郑云龙去了两趟学校医务室,众所周知,这种地方除了藿香正气液就是双黄连口服液,看你不行了才给你开两板白加黑,收费还死贵。




郑云龙没带钱,阿云嘎替他刷的饭卡。




“biang的这什么黑心学校。”郑云龙出了医务室就开始嚷嚷,“这么两盒子就三十多啊?”




“是啊。”阿云嘎从他手上夺过药盒,怕他一个情绪激动把药摔了:“你现在欠我钱了。”




郑云龙:“三十七,我回教室就还你。”




阿云嘎撇嘴:“没喊你这么急。”他向前快速走了几步走到郑云龙前面,回过身倒退着走,言辞恳切:“大龙,龙哥,你爱惜点身体好不好?你最近干什么呢这么勤奋。”




郑云龙翻了个白眼,不做回答。




“我说真的。”阿云嘎拽住他衣服袖子,“行不行啊龙哥?就当为了我?”




你以为你谁啊?郑云龙心里头说着,面上却胡乱地点了点头。




“好。”他说。




你是能让老子放火烧自己的人,你说啥我能不听吗。








郑云龙这人学习不咋好,说啥忘啥的功夫倒是一流,才答应了阿云嘎爱惜身体,转头连吃药都记不住。




阿云嘎能有什么办法,只能化身郑云龙的贴身管家,一日三次提醒他吃药喝水,差点儿没因为宿舍楼关门回不去宿舍。




郑云龙参加了学校篮球队,每天下午五点四十都要去队内报到和训练,虽然因为懒,他的训练一直是发呆和在旁边靠着队员们堆在地上的书包睡觉。




毕竟篮球队的能少上节晚自习训练,郑云龙就是为了这个才加进来的。




这两天郑云龙感冒了,更有了充分的理由逃训。阿云嘎陪着他过来,俩人来得早,阿云嘎把自己书包垫在郑云龙背后面,拿出物理作业来做。




“哎嘎子。”郑云龙瞅着阿云嘎的动作,赶紧两首撑地上身前倾凑过去:“我今天物理没听懂,你给我讲讲呗。”他说这话时和阿云嘎靠得特别近,衣服搔着阿云嘎的手臂,弄得他有些痒,面上有些热。




“我不一定能给你讲清楚哦。”阿云嘎拿出草稿本,拿黑笔在上面框出一片干净区域。




于是他讲起来,平时连说话都有点逻辑不清的人讲起理科倒是有条有理,跟着老师上课的思路絮絮地讲下来,还没让郑云龙像课上那样忍不住睡觉。




他突然觉得以后应该常带嘎子溜出来给他开小灶,这比那些死贵的网课管用多了。




篮球队的队员陆陆续续地都到了,练习场地上渐渐吵了起来。几个老队员围在郑云龙和阿云嘎旁边啧啧称奇,跟看熊猫似的。




“主动找人讲题的郑云龙,”篮球队长指着他,手和肩膀微微颤抖:“假的假的,你肯定是假的,说!你把我龙哥藏哪儿了!”




“……傻逼。”郑云龙毫不客气地抬头冲他翻了个白眼,“你他妈为什么不去话剧社?”




“说来惭愧。”篮球队长假惺惺地抹眼泪,“专业过关,外形不达标。”




他俩在这儿你一句我一句地唇枪舌战,阿云嘎就安安静静地坐在旁边拿红笔把刚刚讲到的重点勾出来,补上了更详尽的注解。




不知道是谁喊了句“教练来了”,队员们顿时作鸟兽散,就像被打散的沙团,各自到位假装认认真真在热身。




郑云龙当着教练的面装模作样地咳了两三声,虚弱地靠在阿云嘎身上表达了自己对不能训练这事深切的惋惜,教练懒得理这个懒癌入骨的戏精,去组织训练了。




“来来来。”郑云龙目送教练跑去了场地另一边,立马坐直了催促阿云嘎:“嘎子你继续啊。”




“好。”阿云嘎给了他一个笑。




夕阳在天边浸染红霞。




班上的人也逐渐发现了郑云龙的不对劲。




他睡觉的时间越来越少,每天除了上厕所喝水就是跟在阿云嘎后面跑,就连阿云嘎去问题他也要跟着旁听。




这对中途凑成的同桌感情似乎非同一般地好,阿云嘎每天睁着眼睛的时间如果有十六个小时,那十五个小时都是盯着郑云龙。




坐在第一排的丁辉已经看见了第四次阿云嘎过来给郑云龙接水,不知道该说什么,只好对这段感天动地的兄弟情鼓掌:“嘎子你对大龙是真的好。”




阿云嘎笑了几声:“那我给你也接杯水吗?”




他接好温度适中的热水便回头往教室后排走,郑云龙趴在桌上,半张脸埋在手臂里,露出双灯泡似的大眼睛看着阿云嘎。




“你跟个守望者似的。”马佳说,“嘎子也就去了不到一分钟。”




郑云龙看都没看他:“我知道。”




马佳张了张嘴,刚想说那你还盯得这么殷切,就看见阿云嘎端着杯子穿过挨挨挤挤的同学要回来了,郑云龙猛地坐直了身子伸长胳膊去接水杯。




马佳:“……你至于吗,都要到面前了。”




郑云龙:“你懂个屁。”




马佳:“惹。”




郑云龙身体好,感冒来得快去得也快,没两天就又活蹦乱跳了。他还想过要不多装病两天,免得一下子就在阿云嘎那儿失宠了。




事实证明并没有,阿云嘎只是不会追着撵着要他赶紧吃药了,其余无论是接水还是点外卖都不会忘了他,也会在他往自己身上靠的时候调整坐姿,让他坐得舒服点。




他俩的位置都快是全教室最宽的了,前后的几个都不乐意和他俩靠太近,就像全班都想把班上的内销小情侣叉出去一样。




王晰还专程去感谢过阿云嘎,说是他来了以后郑云龙老实多了,还说要送他面锦旗,上面写驯龙高手。




阿云嘎的口语能力已经足够支撑他分辨玩笑话和认真话,他说,那不用,应该给大龙一面乐于助人的锦旗。




王晰不知道郑云龙这种搅和货色什么时候乐于助人,助了什么人,一张让同级小女生尖叫的脸上写满了密密麻麻的问号。




阿云嘎很轻易地就看出了王晰脸上的茫然。你们当然不知道呀。他想着,脸上流出一点笑意来,只有我和大龙才知道。




中午在教室有半个小时的午休时间,窗边的同学早十分钟就拉好了窗帘只等敲铃关灯。春末夏初的季节,气温起伏不定,这几天都有点偏凉。




阿云嘎准备充分,专程从寝室带了条薄毯,位置上放不下,只好一整个上午都裹在身上上课,被各科老师和小组同学轮流嘲笑了一遍。




午休铃敲响的那刻门边的同学就直接关了灯,教室瞬间陷入一片昏沉里。阿云嘎披着毯子舒舒服服地趴到桌上,无声地哼起歌。




教室里很安静,静到他连郑云龙呼气般的一句“冷死老子了”都听得清清楚楚。




阿云嘎想了想,掀起毯子一角,盖到了郑云龙身上。他又往左边凑了点,用毯子把俩人裹在了一起。




“还冷不?”他贴在郑云龙耳边吹气似的小声问。




他没等到郑云龙的回答。




你妈的。此刻郑云龙只够在心里骂娘,他原本是挺冷的现在只觉得身上热到发慌。




他觉得自己就跟班上那些女生读的言情小说女主一样,莫名其妙地就被个男的搞得脸上发热心里发慌,心脏跳动声大得能去中央广场打鼓,偏偏罪魁祸首心里没点逼数,还在他耳朵边上说话。




郑云龙也见过学校里黏黏糊糊的小情侣,上个团课都要悄悄肩挨肩地坐一起,他一直搞不懂这种整天跟口香糖似的互相黏着的状态两个人怎么会不腻。




现在他自己也感受到了这种黏黏糊糊的感觉,虽然不是恋爱中,但也算是理解了一半小情侣们的内心。




因为喜欢,所以要靠近。




因为喜欢,所以不远离。




我喜欢你,只想负距离。




他装作睡梦中嫌冷般又往右边凑了凑,把自己囫囵个塞进阿云嘎的毯子里,头和阿云嘎的头靠在一起。




他能感觉到阿云嘎挪了挪椅子,于是两个人靠得更近也更紧。




这个距离太亲密了,郑云龙能听见阿云嘎均匀轻缓的呼吸,甚至还有他呼出的热气。他也能感受到阿云嘎的温度,还有他和自己一样如鼓的心跳声。




下午的时候,大家发现,阿云嘎的毯子披到了郑云龙身上。








学校里的日子总是过得很快,不管是浑浑噩噩地混日子还是老老实实地学知识,对于郑云龙这种临时爆发恶补学习的人来说尤其是这样。




他老感觉刚睁眼没多久就跑操了,跑操完还没喘过气就午休了,午休还没睡醒呢就要到晚自习了。时间是怎么都不够用的,他本来脾气就暴躁,这下更是焦躁。




阿云嘎看他每天学得跟个火炮似的,又不知道郑云龙为了什么拼成这样。郑云龙倒是想跟他说,又觉得自己跟阿云嘎说自己是为了他这话太矫情,而且傻逼,就放弃了。




他最开始还会去想自己这是为了什么,自己是不是疯了,是不是有病,后来就把这些问题全部揉吧揉吧扔进了大脑的角落里。




自从那个挤在一条薄毯下的午休过后,很多事情仿佛一夕之间就不一样了起来。




具体是哪里有了变化呢,郑云龙也说不清楚,只能简简单单地概括为“我发现我喜欢阿云嘎”这么个简单朴实的句子。




他在发现这点后倒是很坦然,没有想着去纠结一下犹豫一下,喜欢就是喜欢了,我喜欢阿云嘎又不犯法。




上学这么无聊,还不准我有个暗恋对象了?




班主任对郑云龙这段时间的变化也很惊讶,她很高兴这个孩子终于是明白学习的重要性了,这证明她当初把阿云嘎和郑云龙安排在一起的决定是对的。




但她高兴于郑云龙的变化和她想把阿云嘎调开去跟高天鹤坐这事儿并不冲突。




阿云嘎多认真一孩子。她想,放到高天鹤边上,两个人又互补,学习又都认真,比放在郑云龙旁边好多了。




班主任平时除了家人就是和这群学生待在一起,阿云嘎和郑云龙俩人关系有多好她心里也知道,担心贸然调开他们会引起阿云嘎的不满,还私下里找过他。




她把换位置的事儿和好处跟阿云嘎一条条罗列出来说了一遍,阿云嘎就直愣愣地站着,也不发表意见。




“老师,”阿云嘎拧着眉毛问,“我必须换吗?”




班主任:“啊?也不是必须……”




“那我可不可以不换?”阿云嘎又说,“我不想换。我很喜欢郑云龙,全班最喜欢他。”




“特别特别特别喜欢。”




月考考三天,星期三四五,考完就放学。




他们两个运气好,分到同一个考室,还是同一排,中间隔了两个人。郑云龙坐下的时候还在朝阿云嘎挤眉弄眼,逗得蒙族人趴在桌子上笑得肩膀颤抖,甩脱了一身紧张。




第一门考语文,郑云龙按照老习惯先去看作文题目。毕竟就算选择题不会主观题也看不懂,作文这种是个人就能写的玩意他还是不能放弃。




这次的作文有两个命题,第一个是记叙文,第二个是议论文。郑云龙二话不说排除了第二个选择,开始读记叙文的题目。




这次题目不算难懂,《我身后的人》。




估计这次又是父母主场了。郑云龙槽了一句怎么又是命题作文,都不给他题目吸睛的机会。




我明明可以靠搞笑,为什么要靠才华。




郑云龙填涂完个人信息,看了眼前面的题目便把卷子翻过来,在作文格第一排落下他龙飞凤舞的大字:我身后的人。




他写完题目就想翻回去面对命运的鞭笞,无意间往阿云嘎那边看了一眼,捕捉到一个迷茫到挠头的内蒙人,嘴角憋不住笑。




他于是又在第二排添上一句:我身后的人是个傻子,他是我同桌。




要是作文能写出真名就好了。郑云龙想着,把答题卡翻了个面。




他真想告诉全世界他同桌有多么好。




你听说过阿云嘎吗?




阿云嘎这辈子就没做完过语文卷子,每次都得舍弃两三道大题来写作文,而且往往作文都写不完,纯属拿个基础分。




这次也许是高天鹤的补习起了作用,他竟然在一个半小时内做完了主观题,卡着一个小时的剩余时间进入了作文板块。




《我身后的人》。他轻轻念了一遍题目,手指捏了捏笔身,在写好作文标题后毫不犹豫地写下了第一句话。




我的同桌是个特别好的人,他就是我身后的人。




这是阿云嘎第一次在规定时间内写完语文作文,还超了两百多字。他停下笔,刚好听见了考试结束的铃声。




阿云嘎的答题卡头一次填得这么满,试题卷上也头一次填得这么满。他把试题卷折成小块放进胸前的口袋里。




作文题四周的空白处全是黑色水笔写着的人名。




郑云龙。




下午是考物理和政治,考完后就是幸福的晚自习。班主任不是古板的老师,会在月考的晚上给他们放电影来减压。




郑云龙对所谓的欧美大片不是特别感兴趣,扯着阿云嘎要和他对语文答案。阿云嘎简直哭笑不得,他俩语文成绩那才是真正的半斤八两,估计都是完美避开正确答案的那种。




“那算了,嘎子你作文写了啥?”郑云龙也是对他俩的主观题和客观题不抱太大希望,干脆直接问了个对他们二位来说最简单的部分。




阿云嘎:“我就写了……”他愣了愣,本来是想直接说“写了你呀”,但话到嘴边他竟然有点不好意思,又硬生生给咽了回去,说道:“……写了我身后的人呀。”




他不擅长说瞎话,一说谎就红耳朵。好在这话也算半句真话,难度系数不算特别高,他也没有上脸。




为什么就不敢直接告诉大龙他写的就是他呢?阿云嘎问自己。他其实是知道答案的。




阿云嘎喜欢郑云龙,不是哥们啊朋友啊之间那种挂在嘴边的简简单单的喜欢,而是像哥哥对嫂子那样,糅合了蜜糖与爱惜的喜欢,过日子的喜欢。




他对郑云龙的感情是很特殊的,特殊到他暂时没有勇气直接告诉郑云龙。他太喜欢郑云龙了,万一大龙知道以后不理他了怎么办呢?




阿云嘎从小就习惯了失去,但他不想失去郑云龙。




郑云龙明显没能发现阿云嘎神都跑到了九霄云外,他听着阿云嘎那意思,理解有点跑偏:“你写的深深啊?”




阿云嘎:“啊?”




坐阿云嘎后面的周深:“啊?”




“没啥。”郑云龙这才发现是自己的想法出了偏差,摆摆手试图把这页揭过去:“那你想知道我写了谁不?”




“谁呀?”阿云嘎当然想知道。




“我不告诉你。”郑云龙向后一倒,椅背磕着李琦的桌沿,发出“嘭”的一声。他双手背在脑后,笑得有点欠:“到时候卷子发下来自己看。”




阿云嘎有点儿失望地点点头。




他想,怎么这个人连讨厌起来都那么好看呢?




第二天的考试日程比前一天要烧脑,上午数学下午化学生物,科科拿出来都是能杀人的主。




阿云嘎在打预备铃之前一直在跟郑云龙聊天,他把几个郑云龙老是背不住的公式拿出来反反复复跟他念叨,直把郑云龙念叨烦了都还不算完。




“行了嘎子你回去吧回去吧,我记住了。”郑云龙趴在桌上伸出一只手推他,“饶了我吧。”




阿云嘎被他推得往后退了一步才站稳,听见预备铃打响了才往自己位置上走,三步一回头:“你一定要记得哦!”




“知道了!”




他俩这互动让后排的同学都笑出了声,还有几个平时爱好比较广泛博爱的姑娘小声地尖叫起哄,监考老师站在讲台上拍了拍讲桌才停下。




监考老师是他俩班主任,还带了本书过来读。




事实证明种瓜得瓜种豆得豆,郑云龙这么些天的努力还是颇有成果,至少他一连做到选择题第十题都没怎么卡壳,自我感觉非常良好。




数学考试两个小时,郑云龙做了一小时四十分钟,剩下空着的基本就是猜都猜不出来只有放弃的题目。




他扔下笔悄悄偏头往阿云嘎那儿看,刚好和同桌对上了视线。




阿云嘎心思压根没放多少在眼前的卷子上,他只给自己留了足够支撑他做题的注意力,其他的全放在两个位置之外的郑云龙身上。




他应该是会做的。阿云嘎盯着大题题目,下意识咬了咬笔帽,这道题跟有道例题很像,我跟他讲过的。




在阿云嘎心里,郑云龙是极聪明、接近无所不能的,他对郑云龙有着盲目的信心,比情人眼里出西施的滤镜还要厚点,属于情人眼里出华罗庚。




他做完卷子后就不住地往郑云龙那边瞟,终于在某一眼里跟他对上了视线。




不知道是谁先挑起了嘴角,也不知道是谁先笑弯了眉梢,他俩在考场上看着对方,笑得灿烂。




郑云龙指指卷子,点头示意自己做完了。




阿云嘎的眼睛几乎是瞬间就亮了。他冲郑云龙竖起大拇指,眼里溢满了温柔。




阿云嘎无声地说:“大龙,你真牛!”




讲台上的班主任抬起头环视教室,刚巧就看见了这两位她班上的男学生眉来眼去。她轻轻叹了口气,眼底是一片无可奈何的柔情。




外面响起楼层巡视员的声音。




班主任修剪得圆润的指甲在讲台上叩了叩,嘴上装模作样地咳了两声。然后她在阿云嘎和郑云龙抬头看过来的瞬间低下头假装在看书,巡视员刚好到达门口。




班主任站起来走到门边,小声对巡视员说:“纪律良好,无作弊行为。”




说这话时她又用余光往两个男生那边扫了一眼,两个人都低着头假装在看卷子,正经出了紧张的感觉。




而就在一分钟前,他们还看着互相的脸微笑,跨越两个座位,窗外阳光正好。




雀鸟上林梢。








考完试后的学生们回家狂欢了两天,期间还约了“末日狂欢前晚餐”的饭,说是要在父母双打之前享受最后的快乐。




阿云嘎本来不想去,他哥哥却觉得不要缺席这种全班性活动,硬把他推出了家门。郑云龙看见阿云嘎要参加,于是答应得十分顺畅。




他俩都不算班上的中心人物,也不是特别能嗨的那种人,最后俩人只能坐在KTV包间的沙发角落喝饮料,看着几个麦霸比骚。




“大龙。”阿云嘎捧着罐凉茶,“你知道我们可能会被老师调开吗?”




他想了好久要不要告诉郑云龙这件事,到最后还是选择了全盘托出不隐瞒。他是真的不忍心把什么事对郑云龙藏着,特别是关于他俩的。




毕竟这是他喜欢的人呀。




出乎他意料的,郑云龙听了以后没有什么过大的反应,只是灌了口可乐,说了句“知道”。




阿云嘎惊了:“你怎么知道呀?”




“龙哥无所不知。”郑云龙把可乐罐子放到桌上,两只手背在脑后,偏过头看阿云嘎:“不然你以为我疯了吗,突然发愤图强?”




“啊?”阿云嘎没想到得到个这样的回答,被话里的信息量砸了个头晕眼花,愣愣地张着嘴不知道该说啥,看起来有点傻:“你、你是为了我啊?”




郑云龙给他逗笑了:“那不然呢。”




班上聚在一堆玩游戏的人群中突然爆发出欢呼和尖叫,阿云嘎和郑云龙不知道发生了什么,只看到几个姑娘拉着个人往他们这个角落走。




操控台那边的人故意关了房间的灯,把光打在他俩这个角落里。趁着这股亮堂劲儿郑云龙看清楚了被拉着走过来的女生的脸。




这是他们班的文娱委员,长得挺漂亮的一个女孩子,艺考生,舞跳得特别棒,听说是什么级花。




女孩子爱美,发梢烫卷的长发披散着,还做着很可爱的空气刘海。郑云龙对女生的欣赏水平只有能看和丑,也不好评价文娱委员的长相,只能说她打扮得挺潮的,可能是有点好看。




他心里对接下来会发生什么隐隐有了猜测,说实话有点儿不太舒服。




“阿云嘎。”文娱委员的声音清脆且甜,是很多直男都喜欢的软妹风:“你能不能出来一下呀?”




旁边有男生起哄:“出去干什么?就在这儿说啊!”




包间里瞬间热闹起来,尖叫声不绝于耳。郑云龙本来心里有团火在烧,这下更是火上浇油。阿云嘎这呆子。他往旁边看了一眼,不会就这么跟着她走吧?




然后他听见呆子阿云嘎说:“出去?那大龙能一起吗?”郑云龙刚拎起一罐新开的可乐在喝,听了这话差点没喷出来。




文娱委员没想到阿云嘎会说出这种话:“啊?”她眨了眨眼睛,声音带了些委屈:“不太方便吧……”




阿云嘎很直接:“那我不去了。”




拉着文娱委员过来的几个女孩子看这俩人在这儿为个郑云龙打拉锯战,阿云嘎一手太极打得不能更明显,实在忍不住开口助攻:“阿云嘎,我们文委是喜欢你啦!”




虽说刚刚已经想到了这姑娘过来能有什么目的,但陡然听见有人把话直接捅破,郑云龙心里那点酸意瞬间就翻腾成海,波涛汹涌地烧着了整颗心。




阿云嘎估计是还愣着,一直没说话。郑云龙虽说自己不太会欣赏女生,但不止是一个哥们儿跟他说过他们班文娱委员有多漂亮,万一阿云嘎就喜欢长得好看的呢?




郑云龙是真没法忍阿云嘎交女朋友,以后关心和照顾都属于一个不知道从哪空降的女生这事儿。




谁能容忍自己的情敌呢?还是个有先天优势的。




“嘎子他不想交女朋友。”郑云龙把喝干的可乐罐子往桌上一扔,砸出“哐”的一声,“是吧嘎子?”




阿云嘎很惊讶地看了他一眼,然后老老实实地点头:“是,大龙说得对。”




明明是问阿云嘎,最后竟然被郑云龙抢答了,文娱委员这辈子只被别人表白过,在这方面实在没什么经验,当即委屈起来了:“为什么不试试呢?我不好看吗?”




这他妈不就欺负阿云嘎汉语不好了吗?郑云龙睁大了原本就大的眼睛,他妈的,他要是说了实话说好看,那你接下来不得逼着他跟你现场拜堂?




郑云龙还在这儿冒干火干着急呢,那头阿云嘎就直接回答了,没一点犹豫:“你没大龙好看啊。”




郑云龙猝不及防被拉出来和级花比了趟颜值,性别不同赛区不同,也不知道哪来的可比性。他看见级花的表情以极快的速度崩塌,最后直接呜呜地哭了出来。




阿云嘎这个罪魁祸首还好意思问:“我说得不对吗?”




“对,你太对了。”围观全程的王晰代表全班发言,“嘎子,你真棒。”




阿云嘎:“是呀。”他笑起来,抓住了郑云龙的手。




自从KTV级花表白事件后,阿云嘎一战成名,多少对他有点小心思的女生因为怕被拎出来和郑云龙比比谁更好看而退缩,雪片似的情书少了一大半。




对郑云龙来说这是个大好事,他还就这现象问过阿云嘎,说嘎子你不想找个女朋友吗,你这样就把自己的情路给断了。




阿云嘎摇摇头,我不想找女朋友。




郑云龙听了这话登时就精神了,本来想趁着这个机会问他男朋友呢,又急忙刹住车,觉得自己这是操之过急,万一人嘎子没这个意向呢,那以后得有多尴尬啊。




他们俩最终还是没被调开。




刚出成绩那天阿云嘎上午就拿着进步了的成绩单去找班主任,和她说了半天他跟郑云龙坐在一起的种种好处,说得口干舌燥满头大汗。




班主任刚安抚好阿云嘎让他回教室,下午郑云龙就来了,来之前还写了张八百多字的申请书申请不调换同桌,言辞恳切,一看就是百度抄的,诚意倒挺足。




班主任想把他俩调开本来就是为了阿云嘎以后能进实验班,但思来想去还是没拆散这两个,任由他们自己搞去了。




人生每场相逢都是缘分嘛。班主任露出无奈的笑容,拉开抽屉找到郑云龙的个人文件夹,把申请书放了进去。




刚刚阿云嘎和郑云龙都没看到,他俩的答题卡正并排摆在班主任桌上,作文那面朝上。




这次语文考试,郑云龙的作文分考到了历史最高,在班上仅次于高天鹤。阿云嘎也终于拿了四十五分的正常作文分数。




本来班主任说要公开读郑云龙的作文,结果郑云龙当场急得跳起来反对,求着班主任读谁的都行,千万别读他的。




阿云嘎笑他:“大龙你怎么这么慌呀,又不是情书。”




郑云龙白了他一眼。他想,可不就是情书吗。




月考完了没两天就迎来了学校的运动节,隔壁高中的校篮球队要来学校进行友谊赛。郑云龙作为校篮球队的主力之一,从此失去了偷懒的机会。




阿云嘎每天就提着吃的去篮球队场地旁边找个地方坐着等他训练,训练结束了再一起吃饭。别看郑云龙平时偷懒是一流,正儿八经打起球来那也是个大写的牛逼。




就是篮球队的其他队员都觉得这俩人不太对劲。




郑云龙吧,平时是个挺懒的人,训练的时候打球都有点软绵绵地没用力一样,现在阿云嘎来了,他就跟打了十管鸡血似的勇,动作都快了些。




你看哈,他们龙哥每次投个帅气点的球都要往场边看,场边那个龙哥的同桌就给他竖大拇指,哄小孩儿似的,结果还能把他们龙哥一中华气死猫哄得乐呵呵的。




篮球队长有样学样,也冲着郑云龙竖大拇指,结果因为挡到了郑云龙看阿云嘎而挨了社会龙哥的毒打。




教练看着想笑:“哎,比赛的时候一定得把这个同学拉来啊,你看看有他在郑云龙多得劲儿。”




篮球队长应了声“好”。




有了篮球队的内部操作,阿云嘎成功获得了一个前排的好位置。他其实不是很懂篮球,平时看郑云龙他们训练也光顾着看郑云龙去了,都没注意规则之类的东西,还觉得自己坐这个好位置太浪费了。




比赛开始前两队选手分别入场,体育馆内掀起了一阵欢呼的声浪,伴随着两队拉拉队活泼欢快的助威词,颇有点国际比赛的氛围。




阿云嘎的目光穿过重重人头来到场上,很快便锁定了郑云龙的位置。




郑云龙大概也在看他,见他盯着自己这边没动了,扬手就是一个飞吻。




阿云嘎身后的姑娘们叫声简直要掀翻天花板。




阿云嘎回以飞吻,而后两手圈在嘴边大声吼:“郑云龙加油!”




郑云龙朝他露出个有点傻不愣登的笑容。




旁边的队友看龙哥这满面春光的样子,问他:“龙哥,那你哥们儿啊?”




郑云龙学了这么久文言文词汇,今天才派上了用场:“不是,是我内人。”




队友其实语文成绩挺好的:“啊?”




篮球赛进行得很激烈,少年人的精力和汗水都在这片场地上得到了充分的抒发,两校看比赛的学生们喊哑了嗓子叫破了喉咙,在弥漫着零食和汗水味道的体育馆里扯着嗓子叫着加油和牛逼。




最后还是主场学校略胜一筹。




郑云龙作为主力之一本来是要跟教练和队长一块找领导合影的,结果他压根没管这些,三两步窜上观众看台,在尖叫掌声中给了他同桌一个汗涔涔的拥抱。




“我牛逼不?”郑云龙喘着气问。




阿云嘎:“你最牛逼啦。”他紧紧抱着郑云龙,头稍稍偏了点,吻到了郑云龙的侧颈,尝到了一点咸涩的汗味儿。




“我们龙哥无所不能。”








郑云龙和阿云嘎保住了他俩的同桌席,这是件两方都欢喜的事情。他俩刚坐一起时因为种种误会在中间搭了个护城河似的玩意儿,这下肯定是该拆了,于是一个往左清东西一个往右清东西,空出中间好大一片公共区域。




郑云龙假借阿云嘎只有一条薄毯而他也想盖为由和阿云嘎共挤一条毯子,后头的李琦说他也有毯子而且他不用,问郑云龙要不要,郑云龙摇头说不用不用太麻烦了,被组员好一顿“惹”。




李琦瞧着郑云龙欢天喜地地拱进阿云嘎那条小薄毯里,愣是想不明白自己的宝贝毯子哪里不如阿云嘎家那条了。




郑云龙对自己的东西不是很上心,平时就丢三落四的,各种资料在他这儿存活不了几天,基本上上课都靠看阿云嘎的资料。




政治老师开他们玩笑,说这就叫良好的民族关系,我中有你你中有我。




阿云嘎跟着全班一起笑,笑得傻呵呵的,然后在下午时买了盒牛奶放到政治老师桌子上。




阿云嘎和郑云龙对对方的食物喜好都基本上属于了如指掌的状态,比如郑云龙清楚地知道阿云嘎对胡萝卜的偏爱。




他和阿云嘎去食堂吃饭的时候就喜欢打几个不一样的菜,然后坐一块儿互相夹着吃。他其实不是特别喜欢胡萝卜,但每次只要有胡萝卜,他都会跟阿云嘎打份一样的红色蔬菜,然后全部赶到阿云嘎碗里去。




阿云嘎嘴上说着要腾位置,然后把肉都搁到了郑云龙盘里。




他俩这个状态,有时候偶尔一晃神,郑云龙都以为他俩在一起了。




郑云龙不是个特别扭捏胆小的人,他身上有天生的勇气和无畏,但关心则乱这事儿是个人都无法免俗——他太看重阿云嘎了,于是便更加担心失去这个人,无论是作为朋友还是暗恋对象。




他曾在出神时认真思考过他对阿云嘎的喜欢源自何处,到底是一时起意被自己过度当真还是正儿八经认认真真的喜欢?结果是他自己也不知道。




阿云嘎这个人,太值得别人去喜欢他了。他对每个人都保持着一份温柔与贴心,又懂得与异性保持距离,不是中央空调,只是单纯地傻,傻到乐意为别人去随意付出。




郑云龙还记得他最开始逗阿云嘎,跟他说不管谁问到印象你就说喜欢。阿云嘎还真的信了他,当天跟老师说话时就说了好几句“喜欢”,其中对于他的更是用“特别特别”来做了修饰。




当时的郑云龙站在办公室门口被这几句喜欢砸得晕头转向,如今再想起来就变成了甜兮兮美滋滋。




吃完午饭回教室后他们在阿云嘎桌面上发现了一盒包装精美的巧克力,估计是自己做的,还做成了非常好看精细的胡萝卜造型,迎合阿云嘎喜好。




阿云嘎受宠若惊,在盒底看到署名后跟郑云龙说要去谢谢这个女生,抱起巧克力盒子就跑,郑云龙拦都拦不住。




他忍不住又原地变成了一颗柠檬,觉得这有什么了不起的,给我时间我也能做。




他心里突然就多出了一股名为危机感的东西,觉得有些事情还是要趁早赶紧办了,免得夜长梦多——比如表白。




郑云龙没那么多闲功夫做手工食品胡萝卜给阿云嘎,他倒是想起来学校超市里有卖水果胡萝卜,他完全可以买袋水果胡萝卜来充数。




虽说诚意没那么足,但聊胜于无。




结果郑云龙下午去买水果胡萝卜的时候就现场悲剧了,他东西都拿好了,打卡时才发现饭卡离奇失踪。




他灰溜溜地跑回去把东西都归位,阿云嘎跟在他后面说自己可以先借他钱,让他把东西都拿上。




郑云龙想了想,行,于是把除了水果胡萝卜以外的其他东西又都拿上了。这玩意儿不能让嘎子出钱。他是这么想的,毕竟是我用来表白的。




“大龙,你拿上那袋水果胡萝卜呀。”阿云嘎见他少抱了那么大一袋子东西,说,“我付得起的。”




郑云龙翻他白眼:“行了有钱人,我给你省钱你还不乐意啊?我亲爱的金主爸爸?”




阿云嘎不是很明白这人怎么突然就跟自己客气起来了,还想着自己去拿一袋付了钱送给他,结果刚转身就被郑云龙识破了意图。




“哎你真的别!”郑云龙也急了,“我那是要拿去跟人表白的,这玩意儿哪能你来给我买啊?”




阿云嘎被这句话钉在了原地。




“表白?”他茫然地看向郑云龙,“大龙你有暗恋对象啦?”




是啊,就是你。郑云龙如此想着,答道:“是啊,喜欢好久了。”




阿云嘎就像突然被人扔进了冰窟似的难受,心里又酸又涨。他想,有多久呢?是我来这里之前吗?




原来大龙有喜欢的人了呀。阿云嘎拿出卡给郑云龙付了钱,我是不是来得太晚了?大龙喜欢的应该是个非常非常非常好的人吧,会对他好的那种人。




阿云嘎的心就像给人抓住反复搓捏蹂躏了一通,酸胀疼痛,感性的疼痛中又有点不合时宜的理智清醒:我酸什么呢?吃哪门子醋呢?大龙一开始喜欢的人就不是我呀。




他想起来班上女生很喜欢拿来高呼刀子的一句话,暗恋者永远都是最卑微的。




暗恋是什么呢?




是习惯于求而不得,习惯于跟随在他的身后亦步亦趋,习惯于爱他所爱的、喜他所喜的,习惯于做完这一切还得不到回应。




缘分刻薄又巧妙,它安排两个人遇到,又不直接给他们两情相悦的机会,总要看人为爱疯癫为爱痴狂出尽丑相,才满意地提醒另一个人回头来看看这个卑微的暗恋者。




就像爱上风的尘埃,在被扬起时用爱慕的眼神看着风,却不知道在风的眼里自己只是众多尘埃之一,渺小而不可及。




而校园里的暗恋又是什么呢?




是偶然碰碰手臂就能开心一下午的简单心情,是一个对视一句默契的话就能获得祝福般的起哄的独自甜蜜,是搭话成功时对自己的默默鼓励。




如果哪天你走在校园里,有人轻轻扯住你的衣摆,请先不要愠怒地质问他干什么,而是尽量温柔,尽力从容。




“你喜欢我吗?”




“我喜欢你呀。”








事实证明郑云龙从来不好好收捡东西这事儿真是要遭报应的,他不但饭卡不见了,学生证也连带失踪,别说水果胡萝卜,大白菜都要吃不起了。




阿云嘎看郑云龙整天火烧火燎的着急样子,一边在心里独自难受一边想,大龙就那么喜欢那个人吗?他想起来自己也是很喜欢吃水果胡萝卜的,顿时更难受了。




他都不敢去想郑云龙喜欢的是自己,这个世界上哪有那么多两情相悦,就怕是他自作多情。




这天原本是要上体育课的,结果天公不作美,上了一下午的雨,体育课是没了,于是大家撺掇着电教在班上放电影。




电教是个女孩子,选片的时候选了部青春言情向的。班上男生觉得没劲,看了一半就开始往外跑,提前去超市买中午吃的零食。




郑云龙没去,他正趴桌上补觉,睡觉比吃的重要。阿云嘎想起来郑云龙还没能去补办饭卡,自然买不了表白用的礼物,没办法表白。




尽管心里不住泛酸水,阿云嘎还是跟着男生大部队出了教室,往超市狂奔。




雨下得挺大的,阿云嘎他们也没来得及带伞什么的,都是男生也不介意这些,有帽子的戴帽子没帽子的当洗头,直接往雨里冲。水果胡萝卜不能受潮,阿云嘎回来的时候还专程脱了外套把这袋小胡萝卜贼宝贝地裹着,自己浑身湿透都没让它淋湿。




郑云龙眯了个盹起来就看见阿云嘎成了个一个水人坐在旁边拿餐巾纸擦头发和身上,他还拿薄毯隔开了自己和郑云龙,免得把郑云龙衣服沾湿。




“我操。”郑云龙吓了一跳,“嘎子你冲雨里洗澡去了?”他注意到阿云嘎脱了外套,外套裹着什么东西放在桌上,圆鼓鼓的。




“哪能啊,我没事洗什么冷水澡。”阿云嘎说着,把在外套里保护得完完好好的水果胡萝卜取出来扔到郑云龙桌上:“拿着,你嘎舅资助你表白娶媳妇儿的。”




郑云龙回过味儿来了。




“阿云嘎。”他咬牙切齿地说,“你他妈的把自己放雨底下浇了个透湿回来,就为了搞这玩意儿?”




郑云龙眼神很凶,阿云嘎被他这幅吓人样子搞得莫名其妙,觉得有种好心真心被切碎了搅一起喂了狗的憋闷感:“你凶什么呢?我帮你达成表白成就你还得谢谢我。”




他此时说话已经带上了浓重的鼻音,结合刚刚被雨淋了这件事儿,郑云龙很容易就推断出了他此时的状态。阿云嘎被郑云龙强行拽去了医务室。




医务室老师给阿云嘎开了些预防药,还有必不可少的双黄连口服液。阿云嘎鼻子已经开始有点堵了,鼻音愈发重。




刷卡的时候郑云龙直接掏了卡出来付钱,阿云嘎有点震惊:“你卡补办了?”




“拿身份证补办也行,我今早办的。”郑云龙说,站在医务室门口撑开伞,水珠碎了一地。




回教室坐好后阿云嘎就开始打喷嚏,郑云龙一边气这人完全不懂照顾自己,一边又为他对自己的用心而窃喜。




他没拿阿云嘎扔他桌上的那包水果胡萝卜,而是从自个抽屉里拿出包他今早买的甩到阿云嘎腿上,没怎么用力,不疼。




阿云嘎:“你这是干什么?”




郑云龙:“送你的。”他看着某呆子茫然无辜的表情,明白了自己这么说他可能搞不懂的事实,于是补充道:“我喜欢你。”




阿云嘎愣了白天,愣到郑云龙以为自己被拒绝了都还没完。他刚想哈哈一笑发表今日失恋感言,就听见他仿佛这方面要慢半拍的同桌说,“我也是。”




“我也喜欢你。”




于是阿云嘎和郑云龙开始恋爱了。




他们俩原来的相处模式就像对小情侣,黏黏糊糊也不腻烦,在同学眼里那就是对儿标准的狗男男,亲热点呢就叫发狗粮不要脸,冷淡点那就是吵架了是家暴现场。




这下他俩再也不用在挤在一张薄毯里时还悄悄咪咪地互相试探,而是正大光明地靠得死紧,呼吸缠绵。郑云龙睡觉时喜欢单手垫着,剩下一只手垂在身旁,所以阿云嘎也学着他用单手垫着下巴,左手垂在旁边,最后轻轻握住了郑云龙的手。




他们在桌下悄悄十指相扣。




郑云龙跟班主任递了申请搬进双人间和阿云嘎同住,俩人直接就搞成了合法同居,郑云龙搬进去时就直接把东西全扔在了阿云嘎床上,另一张床冷冷清清。




郑云龙晚上睡觉喜欢变身八爪鱼,阿云嘎是心甘情愿被捕获的猎物,被郑云龙修长四肢紧紧箍着,痛并快乐着。




他们照旧是同起同吃同睡,郑云龙再带阿云嘎去篮球队玩儿的时候介绍词就变成了“家属”,篮球队从此遭了殃——郑云龙实力显示逼王本色,不管是投球入篮成功三分扣篮耍帅成功还是干什么,都要往阿云嘎身上看。




阿云嘎也是很完蛋一男的,郑云龙干什么他都觉得可爱,干什么他都觉得喜欢,捧场捧得不遗余力。




队长都看不下去了:“我就希望高二上分班赶紧把你俩分开,太黏糊了。”




队长的希望并没有成真,高二上分班,阿云嘎和郑云龙同选理科,俩人还是进了同一个班。




阿云嘎来得有些晚,进门时全班都坐满了,只有后排某个男生旁边有位置。




郑云龙指着旁边的空位置,冲他笑了笑。




“帅哥,”郑云龙说,“你就先和我凑合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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